【离夏小铺】-止战之殇-

打算有时间再大改一次,估计会和现在的完全不同。

♪止战之殇【夏凉中心】

 

男孩的背影沉默地站在那里。

女孩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地把字写在一张干净的纸上。

轻薄而透明的晨光如纸张一点点散落铺满在各地,掌声渐渐平息他表演着慌忙上场,脚步踏碎一地的光。

好像乱了时光。

声音一点点响起,台上的人闭了眼。他在传唱不堪的伤。

幕后有人默默数着脚本上的最后一场戏。

 

全村的人都聚集过来,静默地坐在自家搬来的椅子上,不整齐地排列在一起看这最后戏码如何被时间遗落遗忘遗弃。

 

天边燃起了新的战火,一路向东方推进。

歌唱的人眼角已有了点点泪光,越来越近的枪炮声渐渐没过他的声音,夹杂着风向演出的地方袭来。

一片混乱中人们开始逃离,还有孩子吵着大人说要吃糖。

风刺痛脸颊,和尘土一起弄脏了他的泪光。

是什么,在轻轻地诉说故事啊。

 

漫天黄沙挡住阳光,遮蔽住生的希望。

这场闹剧一开始的镜头就不美妙。

 

 

老旧的汽车停靠在楼下,窗台上摆放着盆栽,玻璃反射出阳光。低矮建筑留出的狭小空地堆积着一片废弃物,生锈的铁门被不知名的藤蔓缠绕。

 

有车载着他缓缓驶过。

他向外张望,光线打在他的脸颊头发。

长时间的战乱侵蚀了妇女姣好的容颜,她坐在石头上,头顶包着褪色的头巾。用浑浊双眼盯着他,看不出情绪。

角落里一袭洋裙的女孩在弹奏钢琴,蓝白色帽子随着头的摆动划出一道道优美弧线。

有人半躺在车里,脸颊枯瘦颧骨隆起,双眼无神。

 

阴沉的天空下,一朵完整、一朵剩下一半的蒲公英在随风摇曳。

女孩转头看他,他静默站立。

穿军装的男人们坐在大卡车里,不时吸一口廉价的烟,手搭落在车的边沿,看着四下的孩子,皱眉。

两根晾衣绳连接着街道两旁的房屋,天空中敌机低低掠过,螺旋桨旋转发出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
地面上男人有的脱掉上衣,站成凌乱的一排,他们大多是负了伤的。胸前的十字架在摇晃。

阳光沿着平房的线条投下,他坐在阴影里教女孩唱歌,其他孩子随意站着或坐着俯身倾听。有男孩趴在门框上轻轻盯着他。

 

不论是远处荒山还是眼前少得可怜植被,他握着方向盘缓慢前进着。车窗外的景物建筑飞速倒退,还有孤零零伫立的几根长木棍。

孩子缩在凳子上,洗得微微褪色的衣服被风吹起。她的脸有些病态的苍白,身子看起来弱不禁风,似乎是因为长时间的战乱导致的营养不良。

光洒在地面上,大人隔着铁丝网深深凝视那边的孩子,想要把他们模样记在心底。他们现在还没有获得安全,要去完成未完成的使命,即便对家人再多不舍。

而那群孩子们躲在墙后,目光不善地盯着不远处的敌人,没有说话没有动作。

男孩回望男人染血的侧脸,两个人的眼神出奇的一致。

 

(恐惧刻在孩子们脸上,麦田已倒向战车经过的方向。)

 

(蒲公英的形状在飘散,它绝望地飞翔。)

 

(她只唱只想这首止战之殇。)

 

 

在无尽黑夜里有一点微弱烛光摇晃着,似乎随时都会熄灭,但它是人们在恶劣环境下很好的依靠。

他们会等到天边破晓,然后悄悄走出来,期待着战乱平息。

就如同多年前他们期待家乡不再闹饥荒一样,小心翼翼,却又执着得可笑。

 

然而悲切又凄凉的歌声从未停止,敌人也从未离去。

 

他则在黑夜里跌跌撞撞行走着,不愿停滞原地犹豫不前,只是还没完全忘却的天真终于要消失殆尽。

指尖出现一点红色。

他被芒草割伤。

 

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早已破灭,再看不出是什么形状。

几个几个一起缩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,神色寂寥而眼里又含着害怕和求生的欲望。

他们感觉到肚子里空了,却没有理会。

他们不是不会去想是否醒来有面包跟早餐,而是不敢去回忆饿了还能再喝碗面汤幸福记忆。

农夫们把土地烧毁村庄毁灭,用干农活的手拿起攻击的武器,每个人都暂忘了过去的怨仇,一同抗击直至死亡。

可他却慢慢习惯放弃了抵抗。

 

 

(孩子们眼中的希望 是什么形状。)

 

他们躲在某个角落把头探出外面瑟瑟发抖,眼里铺满绝望,但他们仍固执地认为会有人来拯救,却不知道那个希望是什么模样。

永远是那样孤独渴求的眼神。

 

(是否院子有秋千可以荡,口袋里有糖。)

 

曾经的秋千早已摧毁,麻绳散落在不远处,院子里到处是鲜血染红了孩子不小心跑丢的糖。

栅栏门被勉强固定在满是涂鸦、墙皮剥落的地方,上面涂抹的油漆被风吹日晒看不出原来的色彩。

木质楼梯摇摇欲坠,好像就差有个人来推它一把,潮湿的木屑随着楼梯晃动向下掉着。

那口古井经不住炮火侵蚀变得残缺不堪,里面不知投放了多少尸体堆积如山,血腥和腐烂的味道刺激着他的肠胃,他捂住嘴,拼命跑离这里强忍住恶心。

 

面对着敌人的刺刀子弹,野蛮的做法,还有那几近放弃的希望,迎上刀光,迎上仇恨,站在战场中心。

就好像从不知道害怕一样。

他只是微笑并不为处境慌张。

 

他们躲在铁丝网和残缺的墙壁后,眼睛一眨不眨地从缝隙中窥探着。

外面他们的父母亲人正在拼力搏斗,有的已经失去呼吸。

孩子们脸上写满了恐惧,瞳孔深处被刻下永不消亡的绝望。

正值秋收的时节,麦田却已倒下,战车把它们践踏,然后毫不留情扬长而去。

昔日有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玩耍的蒲公英田地空无一人,轻柔的白色沾染血迹。

渐渐飘散在蓝天,就好像已绝望的希望在飞翔。

 

“蒲公英的形状在飘散,它绝望地飞翔……”

他看见邻家关系很好的女孩靠在石头旁,穿出平时不常穿的白色连衣裙抱着毛绒小熊,血色的风刮过她的脸扬起裙子的边角。

 

女孩抱膝坐着轻轻歌唱。

唱他曾经教过她的战歌。

声音柔美却蕴藏着悲伤。

身边孩子们安静地听着。

闭着眼睛神色安宁,脸上是从未变过的温柔恬淡。

 

她只唱只想这首止战之殇。

 

他摊开掌心,把那张纸打开用受伤的右手冲着太阳举起字条。铅字被汗水弄湿变得模糊,依稀可以看到上面女孩娟秀的字体。

那是他走之前她小跑着追上来交给他的。

他还记得当时女孩眼里分明写着不舍。

 

他靠着汽车,低头看草叶,头顶的云变幻莫测和天空一起被刷成黑白色调。

女孩们聚在一起,微笑,从她们眼里的光似乎能看出生的希望。

孩子们奔跑起来,迎着风,角落蜘蛛网都被吹得晃动。

 

灰色的天空,灰色的云,海平面上有点点帆影。

 

战争平息,人们不再躲躲藏藏,幸存者们跑去寻找亲人或是亲人的尸体遗物;互相拥抱安慰。

有的人坐在失去玻璃的、破旧汽车里从车内向外仰望着天空。

有的人脱下外衣,站在被毁掉一半的大楼前,流着汗,抬头。

有的人仰躺在废墟下,凭借仅有的缝隙凝视蓝天,抓住武器。

而他坐在石头上擦拭自己的武器,末了把枪抱在怀里闭眼小憩。

 

天空一片湛蓝,就连一丝云都没有。

 

(恶夜燃烛光,天破息战乱。)

(殇歌传千里,家乡平饥荒。)

 

歌声又一次响起,蒲公英迎着太阳摇晃。

 

无休止的战争。

 

他丢下小刀,一手遮住阳光迎风站立着,光芒中他好像看到了故乡。

他知道战争总会来临,知道自己不会去害怕抵抗,却不知道孩子们眼中的希望,是什么模样。

 

那个小男孩一觉醒来,跑到餐桌前看见父母为他准备的温热早餐,面包牛奶的标配。

 

(但是现在还有吗?)

 

(曾经的他心里默念着自己的信仰,幼时天真随着四处流浪不断被消磨,直至不见天日。)

 

孩子转身去厨房盛了碗热汤。

 

(他跌跌撞撞地前行着。为了躲避,泥土不时沾上衣裳,他的心不时被芒草割伤。)

 

农夫们烧毁土地跟村庄,心里的绝望和求生的渴望迫使他们不得不拿起墙角落尘生锈的、以前珍爱的枪。

 

他从摩托车上拿起自己的枪,走在海边。

现在已经淡到闻不到血腥味了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和握着的枪,而那个女孩站在一旁看着他。

怀里抱着小熊,被尘土和血液染色后的玩具。

他把枪用力扔出去。

解开外套的扣子,右手上的纱布还渗着血。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扁平的小酒壶仰头灌了几口,眯着眼睛任由风吹乱头发遮住脸颊。

不远处人家屋顶上已经升起了炊烟,他脱下外套扔进海里。

然后离去。

 

血色浸染天边,尘土飞扬的道路还未沉淀,曾经最厌恶、不适应的梦中景色出现在眼前。

 

他却已慢慢习惯,摒弃不堪过去,擦干泪站起来,没有恨意,没有笑。

 

(天真在这条路上看不见了。)

 

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放弃了抵抗。

 

(跌跌撞撞奔跑、逃亡。)

 

他被前行路上的芒草割伤。

 

- 完 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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